作为完美贤人品格的教育,作为属人卓越性的教育,自由教育就是让自己记起属人的卓越、属人的伟大。
——施特劳斯
本书从肃剧与雅典民主制的紧密联系出发,细致解读了欧里庇得斯的《阿尔刻斯提斯》《希珀吕托斯》《赫卡柏》《发狂的赫拉克勒斯》及《特洛亚女子》这五部剧。作者认为,欧里庇得斯的这些剧作的诸多主题,比如生与死的关系、节制的天性、对正义的呼吁、对高贵的定义、对语言和智识的运用等,均带有同时代的政治维度,每一个主题都成了民主思想的载体。作者通过着重讨论“遭遇必然性”这一共同主题,以及其他传统主题,展现了欧里庇得斯向雅典人传达的一系列教诲。
译者前言
致 谢
导 论
第一章《阿尔刻斯提斯》
第二章《希珀吕托斯》
第三章《赫卡柏》
第四章《发狂的赫拉克勒斯》
第五章《特洛亚女子》
结 语
缩 写
参考书目
欧里庇得斯剧中的政治要素
(摘自原书“导论”)
我们可以看出欧里庇得斯剧中对政治的三种思考,虽然我们会发现,三者其实往往缠绕在一起。最明显(也最常研究)的是他再现了民主政制和民主实践。
尽管公元前5 世纪的民主政治理论不成体系,大量传世文献却共同表明,雅典邦民了解民主政体的特征,并无比自豪于民主制带来的好处。
对那些符合其苛刻的公民身份要求的人而言,雅典的极端民主制保障了自由和平等——这些抽象的概念意味着拿到了参政的敲门砖,能保障言论自由,得到法律不偏不倚的保护。这些特征成为公元前5 世纪颂扬雅典的重要内容,最著名的要数修昔底德笔下伯里克勒斯的葬礼演说。
这些特征在肃剧中也有体现,埃斯库罗斯的《乞援女》和欧里庇得斯的《赫拉克勒斯的儿女》(Children of Heracles)及《乞援女》就将之纳入了戏剧行动。正是欧里庇得斯的这两部剧,以及其他提出了鲜明的爱国主义或民主观点的一个个肃剧戏段,构成了我们探讨欧里庇得斯政治思想的主体。
有学者分析了《伊翁》对地生性(autochthony)和雅典殖民伊奥尼亚(Ionia)这两个主题的处理,也有人注意到《俄瑞斯忒斯》和《赫卡柏》中的政治集会。不过,一个社会的政治要义并不仅仅体现在制度和实践上。少数几部剧,远未穷尽欧里庇得斯剧作的政治意蕴。
雅典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变动不居,对于政治上的这个方面,欧里庇得斯那代人深有体会。
欧里庇得斯生于公元前484 年。他在依然沉浸于意外打败波斯之喜的城邦中长大成人。公元前455年,欧里庇得斯首次在狄奥尼西亚城(City Dionysia )竞技诗坛。未几,约于公元前454年,德洛斯同盟便把国库由德洛斯迁至雅典。传统上认为,这次迁移标志着雅典与盟邦的关系步入新阶段,也标志着这个起初一致抵御波斯的联盟从此成了雅典权力的工具。
这个自豪于其民主政制的城邦,以一套截然不同的政治原则推行对外政策。就是这些乐享内部自由的雅典公民,毫不犹豫地强行统治他人。他们非但不觉得这有什么矛盾,似乎还把雅典帝国视为雅典独立自主的保障。
修昔底德笔下的阿尔喀比亚德告诫雅典邦民,统治他人是为了确保他们免于被人统治(6. 18. 3)。修昔底德稍后还评论说,要让雅典人失去自由很难,因为自从驱逐了雅典的僭主,他们就已然习惯于“不仅不受人统治,[其实]多数时候还想统治他人”(8. 68. 4;比较7. 75. 7)。
剧作家们遵循肃剧的劝谕功能,不断质疑雅典的帝国主义。阿里斯托芬散佚的谐剧《巴比伦人》(Babylonians),就讥讽地呈现了“民主制对盟邦的影响”。在《俄狄浦斯王》中,索福克勒斯影射雅典是僭主的城邦(参见Knox 1957,页53-77 的经典讨论)。权力的道德也成为欧里庇得斯《赫卡柏》的一大主题。
欧里庇得斯剧中最常见的政治要素也最难单拎出来处理。他用独特的调性传达了那些受到持续(确切说是普遍)关注的主题。这种调性并不仅限于具体戏段,而是响彻每一部剧作。欧里庇得斯的取材一点儿也不新颖。他的主题印证了文学传统,也内在于肃剧这种文类。生与死的关系、节制的性质、呼吁正义、高贵的定义、语言和智识的运用,都是欧里庇得斯《阿尔刻斯提斯》《希珀吕托斯》《赫卡柏》《发狂的赫拉克勒斯》及《特洛亚女子》的显著主题。我会尽力表明,经欧里庇得斯之手,这些传统主题带上了同时代的政治维度,每个主题(侧重点不一)都成了民主思想的载体。
这种说法无从证明,而只可能不断(我希望)通过阐发变得越来越有说服力。最好通过细致解读每一部剧的文本来证实——这种方法既能避免脱离文脉讨论单个语词的危险,也能避免对“希腊肃剧”中隐含的思想一概而论。
在单部肃剧中,我们可以看清,那些由精神面貌和范例生动揭示的问题,对这些问题的挑战和质疑,是希腊戏剧结构固有的成分。“民主思想”(democratic ideology )这个相当模糊的概念,就在每部剧特有的题材中脱胎成型,而文本本身就避免了没有道理的样板化。
常有人抱怨,没法对欧里庇得斯盖棺定论。有人说,欧里庇得斯的作品不变的只有变幻莫测(Whitman 1994,v.)。没人敢轻率地断言,他选出了欧里庇得斯的“代表性”剧作。但本书挑出来解析的五部剧,表明了欧里庇得斯的一系列政治思想。尽管每部剧的政治背景不一,但我们会看到,这五部剧表明的观点若合符节,我们不妨将之视为欧里庇得斯本人的观点。
《酒神的伴侣》
这几部剧在主题上也大体一致。各剧讨论的起点不仅极为传统,也完全吻合肃剧这种文类的特征:遭遇必然性(Anankē)。必然性也可以说是机运(Tychē)冷峻的一个侧面,它令人闻风丧胆,摧毁凡人的计划和期望。如果说机运完全捉摸不定,那么顾名思义,必然性则令人生厌。起码,必然性牵扯到强迫,最糟糕的时候,必然性把可怕的苦难和丧故强加于人。
不过,欧里庇得斯之所以热衷以必然性为起点,并非只是看中其情感潜能,还因为必然性为我们反思伦理创造了条件。因为人类在志得意满之时根本不会质疑助其成功的行为标准,不幸却能让人反思,往往还能让人改变观点(就算受害者不会,见其受苦的观众也会)。
于欧里庇得斯而言,必然性的要害就在于有死性本身,这就是《阿尔刻斯提斯》的主题。另外还有战争(《赫卡柏》《特洛亚女子》)和神的敌意(《希珀吕托斯》《发狂的赫拉克勒斯》)。欧里庇得斯以必然性为起点并置伦理与政治,向雅典人传达了一系列教诲(以肃剧一贯的间接方式影射)。欧里庇得斯把一套适于民主时代的标准融入肃剧。本书就旨在揭示诗人处理的方法。
作者格里高利(Justina Gregory),美国史密斯学院(Smith College)古典语言与文学荣休教授,主要从事古希腊肃剧与古希腊思想史研究,尤其关注古希腊诗教传统。
译者罗峰,江西上高人,现为华东师范大学英语系教授,博士生导师,入选国家级青年人才,上海市晨光学者,荣获教育部第九届高校人文社科优秀成果奖(青年成果奖)及上海市第十六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著作类二等奖。主要从事古希腊肃剧、莎士比亚戏剧及中西古典诗学研究,著译有《酒神与世界城邦:〈酒神的伴侣〉义疏》等6部,主编译丛“欧里庇得斯注疏集”,在《外国文学评论》《外国文学研究》《哲学与文化》等境内外文学、哲学、教育学及综合类刊物发表论文30余篇,多篇被《新华文摘》《中国社会科学文摘》及人大复印资料等期刊全文转载,主持多项国家课题(优秀结项)。